试图越过六千千里归乡

【猪波】抽离4001(下)

抽离4001 (下)

几乎没有人记得那些孩子,几乎。

新一轮的屠杀来得太快,施魏因施泰格的军队一个星期内转战了三个城镇。但这些城镇都不很大,道路不宽人口不多,石砖路上甚至还能看出保留着中世纪末期的某些风格。可以想象,在战前,这里的屋里巷外只能回荡着烤面包和上面的芝麻的香味。

啊!有白芝麻的新鲜烤面包!波多尔斯基坐在火药库里几乎哭出来。德国人的军用罐头并不算难吃,风干了能打人的硬面包也还能嗅出小麦被石磨挤压时的味道,然而是没有人能忍受每日都只靠这两样为生的。他思念在格莱维茨的他的曾经的家,还有那种自家酿的葡萄酒。那种透亮的红色,像极了他“战友”的疯狂的眼。“没有人应该死去,”波多尔斯基想,“但每个人注定会死。”

这是施魏因施泰格在孩子们进入毒气室的那个晚上对他讲的。那天波多尔斯基没有吞下一口晚饭,纵使他已经因为分享他的食物而挨了几天的饿。在别人大声讲着的黄色笑话与发出的如箭矢一般的讽刺笑声中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指挥部所在的小屋前——这曾是这个小镇最豪华的建筑,由那种建起古希腊神庙的大理石堆起的一栋小小的房子,也是这个小镇的政府办公地,自然那也只能是战前的事了。

波多尔斯基笨拙地撞上了施魏因施泰格那一间的门,发出了一声厚重的木头与肉体撞击的低沉的声音。建筑里没有什么人,他们都去广场前吃晚饭了,只有墙上的装饰画静静地看着他。施魏因施泰格拉开了门,波多尔斯基便一下倒在了他的怀里,他领上佩戴的那枚十字勋章闪闪发亮,在里面波多尔斯基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倒影,他的嘴、他的脸、他的蓝色的眼睛——红色!血一般的红色!

施魏因施泰格紧紧地抱住波多尔斯基,让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贴紧了他的肩膀,他说,“Luki,别怕,我在这里。”波多尔斯基没有回答,只是任由他抱得越来越紧。当心脏丢失掉的时候,只需要把丢失的范围缩小,就能听见火热而富有生命力的跳跃,于是便能找到。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的手臂是圈禁卢卡斯·波多尔斯基心脏的最好容器,胸中迸发出的响声表现出年轻生命的无限活力。一下,两下,波多尔斯基泪如雨下。

施魏因施泰格急切地用他的嘴唇去收集泪水,他的嘴唇一次次落在波多尔斯基的脸颊,轻轻地,像上帝安抚他无助的子民,又如献祭的祭司那般虔诚。“你不必说,我懂,Luki,我懂。”他将他带进屋内。他是一堵墙,是为了这只可怜的受了伤的小兽建起的墙,奈何阴风从墙头的缝隙吹来,惊得这只幼兽一个哆嗦。最后波多尔斯基在他的保护者的怀抱里睡去,没有什么再能够伤害他,他正在成长,他将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雄狮,而那时,连阴风也不会敢靠近他。

尾声

卢卡斯·波多尔斯基在战争的枪林弹雨中最终活了下来,他开枪时手很稳,瞄准的目标会应声倒地,他几乎没有受伤过。但他也从此再也没有回到他远方的家乡,他再也回不去了。战争结束后,他在科隆开了一间酒吧,这里宁静平和,莱茵河常年奔流而下的河水几乎洗净了曾经的硝烟与战火。新的城市拔地而起,街道里也重新充满了自家烤制的面包的香气。只不过,他也从此再没见过施魏因施泰格,他的中尉消失的无影无踪。

五年后

“叮铃~”挂在门上的铜铃响起,说明有客人来。今天是一个雨天,几乎没有人走在街上。波多尔斯基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数硬币,十枚一摞码得整整齐齐,他不经意地输了一句欢迎,抬起头来瞄了一眼——

是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啊!

波兰人的蓝眼睛闪闪发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坚强地想让这些泪水憋回去,一切皆是徒劳。

“想喝点什么?”他拖起了长音,“本店绝对不会向你这样的人尤其是你提供拜恩州的最好的黑啤酒——”

施魏因施泰格笑了,“我受到叛国的指控,为了你我才陷入了四年的牢狱之灾。我是那样想念我家乡的口味,而你,亲爱的波尔蒂,竟然狠心地不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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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这篇文章拖了一年半之久。一年半改变了无数事。很多次我看之前我写过的东西已经不再满意,明白了自己的不足,我向所有人道歉。用Pad发表不是很方便,想做前文的超链接也做不了,只好麻烦每一位读者在前文里翻一下。
这里是雪泽,祝阅读愉快,欢迎评论与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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